【全职/叶黄】《南北枝》（五）
前排带本宣><
现代架空。
（五）
隔天晚上，黄少天终于能吃点流质的东西了。叶修拎着和脸盆一起买回来的保温饭盒下楼去医院食堂买饭，小米粥里的每一粒米都被他半路劫道，成功倒出来一小碗啥也没有的米汤，搁在了黄少天面前的小桌板上。饿了超过四十八小时的黄少天只得苦逼兮兮的小口啜着汤水，看叶修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吃红烧肉炖鹌鹑蛋。
“烫不烫？凉一会儿再喝。”叶修看他喝得费劲，把刚拿起来的第二个馒头放下，伸过去手预备接他的碗，结果被黄少天不动声色的避开了。
“叶哥你别过来。”只见他又咽了口汤下肚，眉眼透露出一股子没精打采，以至于都惜字如金起来，“我馋。”
“馋就对了，借这个机会好好养养，把之前颠倒的作息给调回来，酒也少喝。”叶修完全无视黄少天哀怨的小眼神，夹起一颗鹌鹑蛋放进嘴里，分出点余光看他，“你们……我的意思是，你们还需要控制体重么？怎么那么瘦？”
“我从小吃不胖，天生的。”黄少天眨巴眨巴眼睛，无意说出一句拉稳仇恨的事实，亏得眼前坐的是叶修而不是别的什么天天喊减肥的小姑娘，不然真是让人听得牙根痒痒。就连叶修听完也愣了一下，筷子在饭盒边上点了点，“我听着怎么那么气人呢？”
他之所以问这句，是因为自己特地拿来给黄少天在病房里随便穿穿的一件外套，搭在黄少天的肩上不止大了一个码数。叶修自认为自己的体型标准，除了因为运动不足而有点小肚腩之外，应该是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的体重，身高上，黄少天也不过矮他几公分。后来他只好把这归结于南方人骨架小，外加黄少天饿了这两天，脸上的肉都凹下去一块。
端着米汤有一搭没一搭的吹凉的黄少天时不时的换换手，饭盒是不锈钢的，不怎么隔热，接触的久了就有点烫。本来以为只是喝汤不用勺子，见状叶修又从饭盒配套的餐具里翻出一个勺子递给他，黄少天接过来，两人的手指轻轻的擦了一下。
这两天叶修就像一个合格的陪床家属，昨天下午自己的迟到也给了黄少天解释，说是去了个挺远的地方，发现手机停机了之后，方圆好几里居然连个能充话费的地方都没有，只好等回到市区再说。昨晚更是认真的要了个医院外租的折叠床在病房里睡了，黄少天怕他又生气，委婉的提了一句没必要，果不其然又被叶修拐着弯的嫌弃了一遍，让黄少天发现这条路是真的走不通。
可是本就是萍水相逢，换了谁都觉得受之有愧。
他的指尖攥着勺子在碗里搅了几下，一层凝固的米皮因此被拨弄开，挂在了勺子的表面，他只好举起勺子舔了一口。叶修坐在床边狼吞虎咽，好像因为黄少天那句话，他还是有意无意的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大约是想让这个“缺德”的行为结束的快一点。
在黄少天看来，两种人最容易打交道。一种是熟人，一种是陌生人，夹在二者之间半生不熟的才最难办，就像他和叶修。他拿不准分寸，摸不清深浅，叶修的好他无法坦然接受，因为他身无长物，除了还清代付的手术费和住院费，其余的什么也拿不出来，即使能拿出来，想必叶修这种身份的人也不会稀罕。而叶修甚至不容他拒绝，把他当成一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孩子，对什么都一手大包大揽，距离越近，黄少天就越忍不住往后退，他过去几年只学会了逢场作戏，真心实意这四个字，没有一个笔画收录进他人生的字典里。
无论是什么情，什么意。
他只告诫自己别随随便便就自作多情。
他心里百转千回的不动声色，在叶修眼里他只是一直没完没了的搅着碗里的汤水，于是忍不住伸出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怎么快赶上喝药了，一会儿凉透了就不能喝了。”黄少天微微的缩了一下手指，另一只手覆上刚才叶修拍过的地方，摩挲了两下。他低下头往嘴里送了两口，像是随便起了个话头似的问道：“叶哥，你一直不去公司行么？我再住三天就出院了，想着到时候请你吃顿饭好好谢谢。”
叶修听到这句话，没说什么，只是吃干净了最后一口馒头，扯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还不忘递给黄少天一张，等到黄少天慢半拍的接过去，他才道：“哦对，忘了跟你说了”，叶修的语气平静，好像说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辞了’。”
黄少天张了张嘴，半晌才漏出一个“啊？”字。他知道叶修不是打工仔，也不像是二把手，那天晚上来店里的一票人，谁都比叶修排场摆的大，可也没见有哪个敢不给叶修几分面子，叶修说的“辞了”，肯定不是撂挑子走人这么简单。他想，怪不得这两天叶修好像无所事事一样天天在医院里陪着自己，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觉得出了这里就一脑门的官司，不如借这个机会躲躲清静。
他觉得以自己的身份很难去刨根问底，收起了最初诧异的表情，黄少天思忖着怎么把这一页翻过去，“生意上的事我也不懂，只是觉得第一次见你，和其它几个老板在一起就不怎么开心，真能各退一步有个解决办法也是好事，以后有钱再一起赚，不过是当下没这个缘分了。”
叶修的手指敲打着被他当成临时饭桌的床头小柜子，黄少天说的话就一个字一个字的从他耳边溜走，不得不说他太会说话，没问可能会不讨喜的问题，借着第一次见面寥寥的对话和观察所得，就四两拔千斤的既安慰了一下叶修，又把这个话题掀了过去。没有谁的情商是生下来就直接满级的，可能家庭环境能影响一部分，但更多的还是自己在社交的大环境里锤炼出来的。叶修的眼前又浮现出“小天”的影子，那个风月里带着面具每晚和无数人说说笑笑的黄少天，摘下为了谋生计戴上的面具，也不过是个独自一人漂泊在异乡养家糊口的年轻人。
就像叶修自己。
他看不得黄少天在他面前拐弯抹角，是因为他觉得这个人不该如此，他原本的模样深藏在壳里，即使离开了过去的环境，也一时半会没有勇气探出柔软的触角。叶修只想尽量给他一个能不那么小心翼翼的环境，有什么说什么，说错了也不会有什么难堪的后果。
不能抽烟，叶修早有准备的从兜里摸出一盒口香糖，倒出一粒丢进嘴里。冰凉的薄荷味振奋了他因为刚刚才吃饱而有些困倦的神经，他把凳子往前拽了一下，想了片刻，抬头对黄少天道：“我记得那天晚上，你说过，让我把你当个树洞，对吧？”
黄少天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事能说长，也能说短，更不是什么新鲜事。”叶修嚼了两下口香糖，呼出的气息都因此变得冰凉，“我和陶轩算是朋友，他比我大，我叫他一声大哥。我不是本地人，你肯定也听出来了，当年来的时候也一穷二白，认识了几个人，志同道合，就合伙干点小买卖。我们干得不错，买卖越做越红火，注册了公司，后来就有了嘉世。”
“一眨眼也小十年了。”叶修觉得这时候真的需要点根烟，他忍得难受，掏出打火机在手心里转着把玩，“除了我和陶轩，还有一个朋友，叫苏沐秋。公司刚成立的那一年，上班来公司的路上出了车祸，当时就不行了，送走了他，我和陶轩就和心里憋着一股气，觉得不做出成绩，对不起他在天之灵。十年里我们做成了不少事，也做砸了不少事，跌跌撞撞的，公司越做越大，一回头，十年前的愣头青都混成人模狗样儿的成功人士了。我有时候在办公室，闲下来一放空，都觉得好像一场梦。”
叶修说到这里，拨弄着打火机的动作突然停了，他像是认真的想要寻求一个答案一样，盯住了黄少天的眼睛，“少天，你说十年的时间，到底可以让一个人改变多少？”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