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局中局/药许】《念念》（八）
前篇：
（八）
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下午一点，许愿打开四悔斋的门，他出门时两手空空，回来时也没有带什么东西，连一起出门的人这一趟都没跟着回来。他随手拿起放在柜台旁的一块布擦了两下玻璃表面，注意到这里面一些小摆件换了位置，估计是之前药不然帮他看店的时候，拿出来给客人看，后来放进去的时候没有放回原位的缘故。不过位置一变，倒是比先前看上去更和谐了一点，许愿一不小心就盯着这些小东西出了神，反应过来之后才把抹布一丢，不知道怎样才能把药不然从自己的脑海里挖走。
几个小时前他陪药不然去医院拆线，完事之后，药不然显得心情很好，两人走到门口，药不然大方地表示，要请许愿吃顿饭。许愿没跟他客气，这段时间他住在四悔斋，光伙食费也多花了不少，虽然药不然也帮他出了货，但单算人情，许愿吃他一顿饭也不算是占便宜。两人都是老北京，哪里都熟得很，想了想去了离医院步行距离也就十几分钟的一家饭馆，算是个老字号，药不然坐下的时候还感慨，说以前药来喜欢吃这里的一道豆腐丸子。他甚至还要了点酒，许愿没拦住，看他笑嘻嘻地说就喝一点，权当庆祝我彻底痊愈。
于是许愿陪他喝了两杯，许愿的酒量不及药不然，喝不久就耳朵红，药不然有意无意看他两眼，最后压住剩下的小半瓶，说不喝了，免得一会儿你回不了家。许愿夹了一口菜，因为这句话而悬在半空，他听出药不然话里有话，抬眼回望，只见药不然也给他夹了一块小排，随即说道：“打扰你这么久，怪不好意思的，我也没带什么行李去，正好趁今天，我就直接回去了。”
许愿下意识地反问：“回哪里？”
药不然有些无奈地一笑，“虽然我也一百个不情愿，不过家里确实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去摆平。我打算还是收拾收拾我爷爷那个老宅子里的客房，本家是绝对不可能回的，也免得有些人看见我就睡不好觉。”
许愿很清楚药不然的手腕，这家伙就事论事，无论对象是谁都不会手软。药来去世后，药家虽然也没少出手脚不干净的亲戚，但谁都清楚，只要药不然有心干涉，就没人跑得掉。虽然论威信，他半点也没有，可如果论让人害怕服软，不敢造次，他称第二，恐怕还没人敢称第一。
一时间难免勾起往事的回忆，顿时有些食不甘味。
“之前方震带你走，究竟怎么说？你的案底呢？”说这话的时候许愿稍微压低了声音，又看了眼周围，不过他们来得早，还没到饭馆上客的高峰期，选的位置在二楼临窗，几乎没有被人听去的可能。
他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似乎还逗乐了药不然，他笑了一下，又怕被许愿看到，干咳了一声掩饰。
“咳咳……那个，怎么说呢，他们请我去提供线索，多少要给我开点条件吧？不然我凭什么配合？现在，不至于功过相抵，但因为那几个案子本来就没有直接证据，我现在算是给自己赚了个缓刑期吧。”药不然说完，暗暗觑了一眼许愿的神情。那三条人命始终是两人关系里最深的一根刺，药不然也想过，许愿彻底在这件事上原谅他，恐怕是永远不可能的。
许愿听完，没做出什么表示。药不然等了一会儿，还没等到许愿开口，只好低头吃饭。
又过了半晌，他才听到许愿说道：“我不会原谅你，但也不会恨你了。”
许愿本以为自己未来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药不然，这个人总是在他想出现的时候，不断在你身边刷新存在感，侵入你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当你习惯了和他在一起的某一种相处模式，他又突然抽身而退，仿佛先前的所有都只是他演的三幕话剧。他是演员，也是编剧，更是导演，许愿每每想到药不然做过的事就不由得心生不爽，然而这些不爽也无人倾诉，许愿也懒得去打听他最近在干些什么
因此大哥大响起，接起来听到药不然声音的时候，许愿第一反应是这家伙又出事了。
“你现在在哪儿？”他劈头就是一句，药不然明显没反应过来。
“啊？我在家啊，刚出门办了点事儿。”
许愿皱起眉头，“好端端地你打我这个电话做什么？”
药不然这才意识到许愿是什么意思，不禁失笑，“我这不是习惯了，你店里的号码也没告诉过我。怎么，担心我啊？”
鉴于药不然“前科累累”，许愿仍然有些怀疑，但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听上去精神满满，他重新在柜台后坐了下来，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与其担心你，不如担心我自己，你找我，绝对没什么好事。”
药不然当即不愿意了，语气听上去还十分委屈，“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就没好事了？冤死我算了，大许，你这么说我可是要六月飘雪的啊。”
许愿听着他没正形的一番话，总算是放松了一些，不过开口时语气仍是冷冷的。
“所以呢，找我干什么？”
药不然顿时来了精神，“你今天晚上有空么？”他问，“想约你看场电影。”
这可比任何不好的事都还要令许愿惊讶，他甚至把大哥大从耳朵上拿开看了看，疑心自己听错了。
“我为什么要和你去看电影？”
药不然反问，“你为什么不能和我去看电影？反正你每天关了店，闲着也是闲着。难不成……”他拖了个长调，许愿顿时警惕起来，很快就听他说道：“你又找女朋友了么？”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许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虽然药不然看不见。
“你要是没什么正事，我就挂电话了，店里有客人，我忙得很。”
说完许愿就真的打算扣电话，结果就听到药不然一通大喊：“哎别别别别，我就开个玩笑！我电影票都买了，你就当……就当给我省钱了，不然不就浪费了吗？”
许愿“呵”了一声，“你堂堂药家少爷，还缺陪你看电影的人不成？”
许愿的语气听得药不然直挠头，怕过火了，人真的约不出来，又怕自己逼得不够紧，许愿借着台阶直接下去，显得自己诚意不够了。
想了想还是说道：“我真没别的意思，许老板，赏哥们儿个面子，啊？”
其实也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如果真的要拒绝，就不会啰嗦这么多了。许愿最终还是答应了药不然的邀请，对方在电话里毫不掩饰喜悦之情。
“这不就结了吗？晚上八点，大华电影院等你。”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