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徙(停更版)

本章有结局原文出没，就，以一个很俗套的走向续了一下。

（二）

 

这会儿屋外的温度称得上滴水成冰，药不然却穿得格外骚包。一件薄呢大衣里面只有敞着领口的羊绒衫，羊绒衫是浅米色，不可避免地被裂开的伤口染上了血迹，有些新鲜，有些早已干涸。许愿刚打算去碰那片红得打眼的绷带，药不然大约是缓过神来，笑嘻嘻地把衣服拽回原处。

 

“好久不见，你变得奔放不少啊，但是上手还是算了，哥们儿我还是有点小害羞。”

 

许愿冷笑道：“别跟我胡扯，如果你不想我报警，现在就给我说实话，你从哪里来的，这伤是怎么回事？”

 

药不然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表情，在灯下显得十分疲惫，许愿生着气，却也不得不分出精神打量他，企图从什么地方发现一些有关发生在药不然身上事件的蛛丝马迹。人瘦了，头发也长了，眼底密布着一层血丝，在苍白脸色的衬托下有些触目惊心。嘴唇上许多细小的裂口，唇角还有一个破了的水泡，总之，虽然不知道药不然从哪里淘换来的这一身完全不属于北京冬天的装扮，脱掉这层皮囊，他全然像从哪里逃难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药不然存心悄无声息地卖惨博取同情，他不说话，任由许愿在一旁气鼓鼓地盯着自己，过了一会儿，他才用求饶似的语气说道：“大许，我不求别的，今天晚上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别的地方我也不敢去，本来想去我爷爷的别院，但实在太远，也保不齐被我那偷鸡摸狗的二叔发现。我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你给我个地方让我歇一晚，明天一早，我全部坦白，行吗？”

 

药不然没有用这种语气和许愿说过话，眼色真诚不假，可许愿第一反应却是避开了视线，绕到了一边。

 

“你不用求我，就算……经历过那些，你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我还是要掂量掂量。”他说完这句，听到药不然叹了口气，紧接着一声闷哼，许愿迅速回头，看到药不然单手撑着自己的膝盖，摇摇晃晃地预备站起来。

 

许愿忍不住向回走了一步，“你干什么？”

 

“我理解你，毕竟我现在还是通缉犯，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不过兄弟一场，今天我来过你这里的事，也希望你不要跟任何人说。”药不然说完，转过身，居然是真的打算走，许愿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然而最后行动先于意识，他快走几步，拦在了药不然的面前，脸上仍然是一副冷冰冰地表情。

 

“我还不至于那么怕事，何况事到如今，我早就和你脱不清干系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床，还是一副刚睡过人的凌乱样子，不过他相信药不然不会在意，“你睡这里，有事叫我。”

 

药不然看了看床，又看了看许愿，难以置信地抬了抬唇角，“怎么一下子还成了五星级待遇了，不用，我睡沙发，或者打个地铺都行，你床上那么干净，我再给你弄脏了。”

 

许愿道：“要么睡这里，要么你就走人，自己选吧。”

 

这场三更半夜的闹剧以药不然“妥协”告终，许愿抱着另一床铺盖去了沙发，临睡前他本想给药不然找点消炎药再倒杯热水，可绕了一圈再推开卧室门的时候，发现药不然已经睡着了。脱掉的外衣搭在床脚，羊绒衫和长裤都没有脱，许愿只好把水杯放到床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抖了抖被推到里侧的被子，轻轻搭在了他的身上。

 

 

这样过了一夜的结果，就是许愿的感冒症状更严重了。夹在店面和卧室之间的小厅没有里屋那么暖和，许愿匆忙之间搬出来的被子也不比平日里盖得厚实，夜里迷迷糊糊蜷成一团也就过去了，一早睁了眼才发觉鼻塞加嗓子痛。许愿暗忖果然遇到药不然从来就没有什么好事，由此又生出一个念头：药不然不会已经半夜偷偷溜走了吧？即使他做出这种事，许愿也毫不意外，他怀揣着莫名忐忑地心情走向卧室，小心地向内将门推开一条缝。

 

药不然还在，睡得还极其安稳，脸色虽还称不上多好，还是比昨夜添了几分血色。他眼神闪烁三两，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更没出声，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再次关上了门。

 

刚回到厅中，搁在店面柜台上的电话突然铃响。

 

“喂？”许愿接起电话，话筒里传来一个略带局促的熟悉声音。

 

“我是打捞08号的大副，你还记得吗？”

 

“哦哦，记得，记得。”许愿想起来了。他们这次可被连累得很惨，回去之后审查了好长时间。

 

“我是想跟你说个事儿。”大副有点犹豫，“我觉得你会感兴趣。”

 

许愿微微一笑，这口气太熟了，他是想讨点好处。便直接道：“您说，如果真有价值，肯定不会亏待您。”

 

“是这样，我们在检修打捞08号的时候，发现少了一条救生艇。”

 

许愿想了想，应该是他自己、药不是、大副还有两个船员冲上青鸟丸时用的那一条。当时光顾着登船，那救生艇扔在海里，后来怎么样了没管。但这算什么？难道他们想要赔偿不成？

 

“不是，不是要赔偿，我们报损就是了……”大副怕被误会，连声解释，“那天我接了一个电话，是日本冲绳海事部门打来的。当地有游客在沙滩上捡到了这条救生艇，上面有我们的船号和联系方式，就跟我们联系了一下。”

 

“那就是日本人要赔偿咯？”

 

大副停顿片刻，方才说道：“不是。冲绳方面检查过，这条救生艇不是自己漂流到冲绳海滩，上面曾经有过人，在艇里还找到一件潜水服。日本人想核实一下咱们的乘员名单，毕竟这对他们来说，万一真有人从那登陆，就算是偷渡入境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消息，许愿没来由地心头一跳。

 

四悔斋门外，忽有敲门声传来。

 

敲门声很有节奏，敲了几声，大概是见里面没有回应，便很快以相同的频率又敲了一遍，只不过这次用的力气更大些。许愿见不能耽搁，连忙向大副道了谢，又表明了这件事不会止步于口头答谢的意思，大副很满意，同样客客气气地说了再见，挂了电话。

 

许愿则随手抄起一件看店的时候经常披的外套，套在了睡衣的外面，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去掉门栓，推开了大门。

 

门外是一个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的人。

 

方震依旧是一副不变的严肃模样，两眼直视着许愿的眼睛。

 

“昨晚，你有没有见过药不然？”

 

许愿没想到方震会有此一问，只是短暂地情绪波动，瞒不过方震再毒辣不过的观察力。

 

果不其然，他当场暴露了。方震眨了一下眼睛。

 

“我换一个问题，昨晚药不然是不是和你在一起？或者说，现在还在？”

TBC.